这两日陪着刚高考完的侄子填志愿,先生笑着说:“当年咱们自己填志愿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认真。”
一句话的间隙,记忆便被晚风轻轻托着,想起了整个高中岁月的轮廓,还有那些站在岁月里的——我的老师们。
我的语文老师,也是班主任,总穿着素色衬衫,声线像浸过晨露的琴弦,清润里带着温厚。高考前最焦灼的那月,备考的焦虑像团乱麻缠住心尖,教室早读书声的浪潮撞得我耳膜生疼。我悄悄溜去教室外的回廊转角处,在那里打造我的“秘密早读场”。
“老班来了。”同我一起“逃早读”的同学压低声音。我心跳漏了一拍,可等来的不过是轻缓的脚步声——他只在廊口驻足片刻,便又静悄悄地走了。没有训诫,没有强制归队,他像守护蝴蝶破茧般,任我们在自己的节奏里寻找舒适的生长方式。
他总带着春风般的温度,用他的方式引领着我们前行,仿佛暗夜星子,将那段未知前路的旅程,捂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光。
尤记得两年前,写某一篇材料时,突然卡壳,对着“生机”二字发怔。鬼使神差的,我给老师发了条微信:“王老师,‘生机’该搭配什么动词来着?”手机很快震动起来,“焕发呀!”搭配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包。这熟悉的语气,仿佛我还是2006年那个坐在教室里啃书的女生。我突然就笑了,有老师在,无论走得多远,总有人记得你当初的模样。
地理老师的“松弛感”是另一种星光。黑色衬衫总松松垮垮的,可往讲台一站,便自带锋芒。哪怕高考倒计时牌翻得飞转,他的课永远坐得满满当当——连常泡游戏厅的、网吧的同学们都回来老老实实坐着。他的课堂是一幅流动的地图。从人口迁移讲到阿富汗战火里的流民,从地中海冬雨聊到黑板上太阳高度角拉出的金线。粉笔灰落在他肩头,像落了层薄雪,可他的眼睛越讲越亮,像盛着银河的碎片。在那个信息尚不发达的年代,他用他认识的山川湖海,在我们心里种下探索世界的种子。而我们,就在他描绘的天地里,畅想着、生长着。
如今再想起这些片段,总觉得那些年的阳光特别暖。老师的声音穿过岁月的雾霭,依然清晰如昨。高考或许只是人生的一个注脚,但晨读前广播里“看成败,人生豪迈,不过是从头再来”的歌声,模拟考失利时老师们“别急,稳住心态”的安抚,却是刻进生命里的坐标。
高中三年,原是生命里最厚重也最清浅的一段。它或许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,却藏着无数温暖的波纹——是老师别在我们青春里的花,是岁月酿给成长的酒,是无论过了多久,想起时依然会眼眶发热的爱。
何其有幸!我曾被这样的温暖托举。